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魯迅作品受到華文讀者的喜愛。(本報資料照片)
魯迅作品受到華文讀者的喜愛。(本報資料照片)

魯迅雖然在北京寫下了他畢生的代表作《吶喊》和《徬徨》,但這兩本小說卻鮮少看見北京的風景,魯迅反而是不斷要以文字去重返他的故鄉:紹興(魯鎮),以之召喚殘留在記憶中的故鄉風景。魯迅在編選《中國新文學大系:小說二集》時便已清楚指出,五四新文學的作者大多是離開家鄉而居住在北京,但他們卻偏偏不寫北京而回頭書寫故鄉,所以他特別提出「僑寓文學」一詞來為之定義,以為「僑寓」的「鄉愁」正是啟動書寫的重要關鍵,因為這些「僑寓」北京的作家早就「被故鄉所放逐,生活驅逐他到異地去了」,只好依靠「回憶故鄉的已不存在的事物」,而那就形同是一座早已「不存在的花園」,魯迅特地將之名為:「父親的花園」,以此來作為這些異鄉遊子的安慰。

〈示眾〉乃是魯迅極少數以北京為背景的作品之一,全篇敘事的視角在街頭黑壓壓的群眾上不斷輪轉,形成了去中心化的失焦碎片,頗能代表出他置身在混亂失序的北京城,心中油然而生的破碎與疏離之感。即使魯迅在一九一九年就改搬到西城的八道灣胡同,但他卻似乎始終沒有脫離禁錮在會館之中,與世隔絕的虛無感,尤其在寫於一九二五年的〈傷逝〉中最為明顯,魯迅在這篇小說中依舊以會館作為開場,通過「遺忘」、「寂靜」和「空虛」等字眼,構設出一個封閉又靜默的所在,而小說的男主角涓生在經歷一場失敗的戀愛和出走之後,「新生」的夢想破滅,最後也只能「獨自負著虛空的重擔」,又以退回到會館作為結尾。

〈傷逝〉這篇小說的許多細節都寫得曖昧模糊,譬如涓生為什麼不能公開和子君的戀情?又為什麼非得把子君趕走不可?又為什麼結尾說「只有會館是還能相容的地方」?這些令人費解之處,或許說明了魯迅自己在創作的當下,是否也同樣遇到了許多無法自明的困境?一九二五年也正是他和許廣平的師生戀情正要開展之際,而早有妻室的他,究竟要如何抵抗外界的流言蜚語?如果這段戀情公諸於世,那他是否也會聲譽毀損失去教職?那個他又應該要如何才能繼續維持生存?

魯迅〈傷逝〉的悲劇結尾,顯然否定了自由戀愛的可能,而涓生選擇離開內城公寓回到會館,更是在有意無意之中洩露了會館正是他不斷「回心」的所在,也就是竹內好所指出的:「在『吶喊』還沒爆發為吶喊,只讓人感受到正在醞釀著吶喊的凝重的沉默」之際所形成的,而魯迅「終生都繞不出去的一根回歸軸」。會館無疑代表著一個以家族為樞紐的鄉土中國,也才真正是魯迅終究一生都沒能打破「鐵屋子」,而到了最後,他反倒還被其所吞噬,一如他早先做出的預言:「要救群眾,而反被群眾所迫害,終至於成了單身,忿激之餘,一轉而仇視一切,無論對誰都開槍,自己也歸於毀滅。」

(本文摘自《城市異鄉人:城市.現代小說.五四世代》一書,聯經文化出版)



本文引用自: https://tw.news.yahoo.com/%E9%AD%AF%E8%BF%85%E4%BD%9C%E5%93%81-%E5%83%91%E5%AF%93%E9%84%89%E6%84%81%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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